【連續故事】唐啟灃《攝影時代CamEra》#2 揭開照片背後的真相

【上回重溫】
#1 一app在手即可窺探身邊人

韻婷首先把剛剛自己拍下的風景照先試牛刀，一按，一反，後鏡頭的風景照也變成前鏡頭下韻婷在拍照片時的樣子。她看見了自己的樣貌，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，心想：「這個應用程式是真的有效。」

韻婷第一個想窺探的對象，便是坐擁720,000追隨者的網絡紅人Rebecca，她是每一個女孩也想成為的模樣，她的眼眸，她的輪廓，她的嫣紅，統統也教人羨慕，再情不自禁的送上紅心。韻婷隨機在Rebecca的社交平台下載了數張她的日常生活照，再把它們上載至CamEra™程式，耐心等待相片背後的結果。

在等候的同時，韻婷從黑色的屏幕看到自己的面孔，她在想，為何自己不是天生的美人胚子，為何自己的五官總是不及旁人精緻？為何看著自己，總會有種說不出口的自卑？

「資料整理完成，請按下照片來翻閱鏡頭後的畫面。」10秒鐘過後，屏幕顯示了這句句子。

韻婷臉上立即掛上熱切期待的笑容，再迫不及待的逐一研究。第一張，第二張，第三張……漸漸地，哪怕相內Rebecca的笑容依舊，但韻婷的嘴角卻不再上揚。真相，總是令人失望的。那張看似漫不經心的唯美照，鏡頭一轉，原來化妝師和髮型師已謹守崗位人工製造假自然；那張剛睡醒的素顏照，鏡頭背後，是一系列開了蓋的裸色粉底和一部45度剛好的打燈機。

原來，那位一直標榜天然率性的Rebecca，一切的形象也只是假象，所謂的#nofilter照片是如此的用力過度，是如此刻意的經營不經意。韻婷輕輕的嘆了口氣，日光之下，想像給蒸發了，而Rebecca那72萬分之一的追隨人數，亦悄悄的消失了。

偶像不值得崇拜了，不如，就看看知己的生活來找點慰藉吧。有人說，友誼是應該誠實，應該坦白相對的，但願這些陪著韻婷成長的面孔，不會令她感到失望吧。

翻閱，下載，上載，等待。

首先是常常炫耀自己男友如何疼愛自己的Jenny，看那張「男友視覺」的偷拍是多麼的甜蜜，怎料鏡頭一轉，原來那位「暖男男友」就是那重心四平八穩的腳架。

接著是那個被稱為「男神」的派對動物Sean，紙醉金迷的派對，夜夜笙歌的舞池，不分晝夜的鎂光……通通也是他的標記。被封為「神」也不無他的道理，只因兩小時前上傳的「家中派對」照片，背後，竟是空無一人的冷清。

還有那位常常嚷著要幫人，要慈善，要關懷弱勢社群的Tiffany，拿著愛心飯盒在街頭義派的自拍照，散發著「人美心美」的氣息。前鏡頭是教人讚好的善心，後鏡頭卻是漫長的等候，不知道，那些公公婆婆為了那張完美自拍，還要捱肚餓苦等多久？

來到這一刻，韻婷把屏幕關上，只因她看不下去了，亦無謂繼續看下去了。海風吹過她的髮，彷彿這看不到，觸不到的一陣風，比起那些看到的影像更為實在，更為真確。到底來到今天的時代，還有甚麼是千真的，剩餘甚麼是萬確的，而所謂的真相，在鏡頭之下，其實虛假得令人痛心。

「Hey！」手機傳來短訊，是韻婷的男友在香港傳來的，她立即回覆，只因這一剎的她急需要一份可讓她信賴和倚靠的安慰。

「起身啦？」
「係呀。今日去邊度玩啊？」
「我依家係鎌倉啊。」
「聽朋友講嗰度幾靚㗎喎！」
「OK啦。你呢？你食嘢未啊？」
「而家行緊去茶餐廳食啦。」
「嗯。」
「做咩啊？有心事？」
「我可唔可以問你一樣嘢啊？」
「Sure!」
「我想問……你會唔會呃我㗎？」
「哈哈，傻豬，雖然你成日都好蠢，不過，我應承你我一定唔會呃你。」
「:) ……多謝你。唉，我想同你一齊睇海……」

男友傳來一張在茶餐廳拍下的叉雞飯照，再說：「我都想同你一齊食lunch。等你返嚟，我哋一齊去海旁睇海，再一齊去食飯！」
韻婷甜笑了一下，再回覆他說：「好！我係時候要返旅遊巴啦！Chat later! Love you!」

所謂的陪伴，其實不一定要是伴隨左右的形影不離，相反，需要時的一句肯定，也可以是超越空間的心之距離。獲得慰藉後，韻婷緩緩站起，輕拍牛仔褲上的泥沙，和這片海作個最後道別，便慢慢散步回集合的地方。

等等！韻婷被一個忽發的念頭停住了回程的腳步：那個窺看別人的手機程式……那張來自男友的午飯照片……帶點糾結，帶點矛盾，但道德枷鎖又怎可制止韻婷當下的好奇和寂寞？

「資料整合中，請耐心等候……」

韻婷站在路中心，屏息靜氣的等待程式完成上載過程，83%，94%，99%，100%。她深呼吸一口氣，和自己說了一句：「想望吓男朋友個樣都冇乜問題啫。」對哦，因為思念而想看看男友的容貌五官應該沒有甚麼問題吧。怎料，相片一反，韻婷看到的不止是一張臉，而是兩張靠得貼近的臉：她的男友，和一位謎之少女。

這一刻，韻婷的心停頓了，全身不期然的發熱和冒汗，周遭的鳥鳴、浪濤、人聲也化為靜音，頓失方寸的她嘗試勸服自己冷靜，但雙手的抖顫卻震動了淚腺神經，淚水亦不自禁的如泉湧下。

「到底那個女的是誰？他的朋友我全部也認識，為何偏偏我沒有見過她？他們兩個的關係又是甚麼？他們昨晚在哪裏度過？我應否立即質問他？但這樣他便知道我偷看他的私隱了。他明明剛剛才說不會騙我的……冷靜！韻婷，冷靜！可能……可能她是他的表妹吧，啊！或是他的鄰居碰巧也一起吃午飯！一定是這樣的……但是，但是為甚麼他不跟我說一聲？莫非……莫非她是……冷靜！韻婷，冷靜！」

韻婷不停嘗試用理智去安撫此刻紊亂的感性神經。好奇殺死貓，也謀殺了韻婷的道德底線。人從來也是雙重標準的，我們在捍衛自己的防線，卻又不斷入侵對方的空間。通話紀錄，交談紀錄，上網紀錄……我們也要一一探究。手顫，心慌，愈看愈迷惘，因為你知道了的，卻不可以問，只因這刻的你，也是罪人。

【《攝影時代 CamEra》未完，待續……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