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嚟講故｜聖誕派對該很好，你若尚在場，禮物即使中伏亦漂亮
text/潘昀雋(「點讀新星2」好寫手銀獎得主) · photo/iStock · 2022-01-29
我叫黑帽，車輛維修員，宅男，不愛社交，沒幾個朋友。然而今年平安夜，我要交換禮物。
公司裡少不免有幾個較要好的同事，而男人們之間又少不免打電動，雖算不上交心，但還是遊戲公會中的好「機友」。老實說我並不抗拒這種關係，大家都明瞭對方不是自己的摯友、上刀山下油鍋的好兄弟，但公事上互惠互利，下班後又能享受各自的私人空間；大家不會向對方盡訴心中情，但在遊戲中大家都是全情投入。同喜不同悲，凡事不過問，這種默契大概也是男人的一種浪漫。
所以，為甚麼要交換禮物啊？說好的私人空間呢？
打破這浪漫的是 English 。當然不是他的真名，因為他曾在英國留學，是我們車房唯一會說英文的人。年紀輕輕已是人事部主任，說起來他好像還比我小幾個月，不知是職位的問題，還是公司的人口老化問題太嚴重，總覺得他沒幾個朋友。可能我們年紀相若，慢慢我們就混熟，有空就幾個男人一起通宵打電動。是因為「鬼仔性格」嗎？他十分熱愛聖誕節，早在年頭已經不停說要慶祝，還要交換禮物，一直說到年尾，愈接近年尾就愈說得更頻密，煩不煩啊？
其實我一直都不愛交換禮物，自小就有慘痛經歷，與其說交換禮物，不如說交換垃圾，名副其實的「燒廢」，燃燒家中的廢物，把對自己沒用的東西送出去。自問精心為朋友挑選生日禮物也未必稱意，遑論是交換禮物吧！這次派對還要定在我家中，我家只有一部電腦，只有一人能使用，一如以往回家通宵打電動不好嗎？
「沒辦法，跨部門也好，上司就是上司。」
我一邊抱怨，但還是一邊思考買甚麼禮物好。我知道一定有人送垃圾，就趁機把我生日得來的相框送出去吧，哈哈！說笑的，我還是想送一份對所有人都實用的禮物。說到最實用，當然是現金，不行！太銅臭了！那調整一下，現金券好嗎？不行！該品牌未必大家都會光顧。那增值了的八達通？泛用性超高，但跟現金有分別嗎？超銅臭的！左思右想，最後選了......
「車票！」
我家在屯門，交通費可不便宜，未到過大西北的人，總對輕鐵十分好奇。即使曾乘搭的人，也不是每個人都見過輕鐵單程票的樣子。實用及心思兼備，也當作是主人家的小小心意，送客人回家，就這樣吧！我還為了確保每人都能受惠，專程挑了前往港島的車票，朋友之中住得最遠的就是港島。這次，我確切相信，終於有一份有用的聖誕禮物了！
「叩叩叩......」
一......二......三......，加上我四個人，還差一人， English 呢？
「吵著要開派對的最後竟然沒來，真可笑！」
「好像說有點事，早幾天就把禮物交給我，叫我帶過來。」
晉師兄展示他手中的信封。
「甚麼？就一個信封？我才不想抽到啊！」
「對不起，我也是一個信封。」
我也向大家展示我的聖誕節禮物，大家哄堂大笑。
「我這份禮物可是超有用的！」
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，交換禮物的環節開始了。我抽到了 English 那份，我那份沒人抽到，所以自然成為 English 的禮物，大家都笑我們是自作自受。
「哎呀，竟然是水杯？塵封多年的樣子啊！」
晉師兄抽到了一個水杯，果然大家的禮物都是「精挑細選」的！輪到我了，我抱著「這是現金券」的心情，打開 English 的信封。
「信封入面當然有一封信！」
我正想取笑這份禮物之際......
「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我應該回到英國了......」
「謝謝你們收留我，你們是我在香港唯一的朋友......」
「......有緣再見，兄弟。」
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一片寂靜。我們沒有立刻傳訊息追問 English ，移民的原因其實也不用多說，這是我們的默契。那個話很多的傢伙，竟然也有如此內歛的一面，這個離場也太帥氣吧。
信封內還有一張個人八達通，想必這才是真正的聖誕禮物。我們到樓下的快餐店，使用卡內還未用完的消費券吃了一餐好的，大家都沒有說甚麼，只是好好享用他的禮物。哈，這就是聖誕的「燒廢」魔咒，這是錢，沒錯，很實用，但世間真荒謬，對於已離開的他來說，已經再沒有用......
「那你的禮物是甚麼？」
其他人在討論我的禮物是拆還是保留，讓 English 親自打開。
「沒甚麼，跟大家一樣，也是一件垃圾。」
我當初認為實用得很嘔心的八達通，對他人來說已沒有價值；我特意為大家準備車票，認為大家一定會來到我家，然後離開，這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。
所有事都不是必然。
「五，四，三，二，一！」
聖誕節來臨了！缺少了製造氣氛的傢伙，相信大家都有點空虛。
「回去吧！」
但我知道有一件事一定不會變的。
「回去上線吧！那邊才剛剛入夜，還是可以再倒數一次的。」
不變的當然是打電動的習慣，男人之間就是要打電動。我早就說了，交換甚麼禮物，一如以往回家通宵打電動不好嗎？
都習慣一起通宵了，八小時是問題嗎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