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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王貽興】別傻傻扭曲了自己,去勉強維持一時三刻的虛假朋友關係

年輕時,我比任何人都重視朋友。朋友的要求,我總是無法拒絕;朋友的事,比自己的事還更重要;有時明明自己沒有興趣,覺得不對,但害怕一開口就會傷害友誼,失去眼前這個一直珍惜重視的朋友,我選擇沉默,我選擇懦弱地縱容。這方法的確讓我一時三刻仍然能維持跟朋友的關係,但長遠下去,原來,我不單永遠失去眼前這個朋友,我還失去自己。

我們為了朋友,往往扭曲了自己。

在我成長的年紀,愛情像彩虹,總是很少機會遇到,友情卻是「打波先嚟落雨」,老是常出現。

那個年紀的友情,大概總是志趣相投,當發現原來大家喜歡或者討厭的事物一樣,就會瞬間拉近距離,成為大家願意走近了解對方的契機。很多由同學變成朋友甚至兄弟的人,都是因為大家喜歡同一球隊、歌手、漫畫、女星以至某種食物,然後覺得相逢恨晚,然後,發掘到愈多的相同點,就愈是稱兄道弟,形影不離……

可是,到了某一天,你又會發現,原來跟你有很多地方相同的人,開始又有一樣又一樣是你覺得陌生或者難以想像的部分。譬如說中三那年,我們面對文科還是理科的升學選擇,我的最好朋友是理科人,力邀我陪他一起升到理科班,然而我明知自己理科興趣不大,天分不高,為了友情勉強讀上去,恐怕也是死路一條,但當時為了維持友誼,害怕一分班就會跟這個好朋友生疏,我也曾經動搖過,想過要轉升理科班,他知道我有猶豫,不斷在我旁邊由勸誘變成責罵,最後狠狠地在便利店前扔下啤酒,大吼一句「依家係咪friend先?係就一齊讀同一班!唔係就以後冇friend做!」然後轉身離去……

係咪friend先,係就一齊唔好溫書;
係咪friend先,係就幫我睇水;
係咪friend先,係就陪我一齊搵阿邊個晦氣;
係咪friend先,係就一齊搞大件事佢……

長大後我才知道,真正的朋友,是明知對方做錯,明知講真話會傷害大家感情,都要開聲規勸,因為好朋友的定義,不是縱容,而是負責講出難聽但真實的那些話,讓對方做出正確決定;而真正的友誼,是不會因為稍微不順耳就立即切割,彷彿之前一切建立的,都那麼脆弱,不堪一擊……

回頭再看,那些年失去了的朋友,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惜,但為了虛假的友誼,失去自己,失去前途,你以為自己為了友情共同進退,最後原來只是同歸於盡,才是人生中最最遺憾的錯誤。

王貽興

「中文文學雙年獎」最年輕得主。還是喜歡當作家多於藝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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