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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連續故事】《魚.咒》(上):故事從一碗熱騰騰的魚粥開始

不知從何時開始,每天上班前到這間食店食早餐成了我的習慣。

「今天廚房煮了粥,你吃嗎?」冰姐問我。

記得幾年前第一次到這店吃飯時,我可討厭死冰姐,那時她下單的態度冷淡,上菜又慢,被我罵了幾句,於是我把這間分店放進了黑名單,還差點想打電話去投訴這員工。誰想到後來我會成為這間店的常客,還和冰姐成了朋友。我看冰姐對這件事應該沒甚麼印象,不然她總會提起的。她做了好幾年,入帳、下單等大小事務閉上眼都能做得妥當,心口卻仍掛著「見習侍應」的名牌,她笑說因爲高級的名牌都不知放到哪了。

「這不太好吧!」我說:「畢竟是你們的員工早餐。」

在旁邊吃著粥的阿輝說:「嘿,你經常請我們食蛋糕、生果甚麼的,我們才不好意思呢。」

冰姐也幫口:「就是嘛,反正吃不完也是倒掉。我叫廚房替你盛一碗。」

然後她走進廚房,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魚粥。雪白的魚粥在黑色的大碗裡冒著煙,魚肉起骨後剁成魚碎埋在其中,因此看不出魚的蹤跡,只見蔥花、薑絲和其他配料爭相露面。我怕吃不完,於是拿了一隻小碗盛一些來嚐嚐,這粥雖然看似清淡,但味道鮮甜,也熬得很綿,我一小碗一小碗地吃著,不知不覺便把一大碗都吃到見底。

我討厭吃粥,稀稀的,永遠不飽肚,我只是喜歡吃魚,莫名其妙地很喜歡,但我更喜歡捉魚。

在我的童年,大家都不知道網絡為何物,我們一班小孩放學後只懂得到河邊的溪澗玩耍,脫掉鞋,赤腳走進溪裡便打起水戰。那時的水質可好了,清澈見底,有很多生物在游來游去,我們經常捉來玩,捉到石螃蟹便拿條繩綁起來當寵物,捉到泥鰍便拿回家餵雞鴨。那時我們最愛捉溪石斑,我們叫牠「老虎魚」,因為牠身上有一條條黃色的斑紋,經常在水質較好的石頭邊出沒。

那時有個同學捉老虎魚很拿手,當我們一整天都在撲個空時,他兩三下手勢便抓起了,於是我們封他做「老虎陳」,天天嚷著他替自己捉一條。父親常說,天妒英才,大概老虎陳善於捕捉老虎魚的天賦激怒了上天,於是某次在替別人捉魚時,被溪底滑溜溜的青苔摔了摔,頭狠狠地先後撞到兩塊石頭,死了。自此大人們禁止我們再踏足溪澗。

有次我偷偷溜去河邊,從前吵鬧的溪澗只剩下流水潺潺的聲音,我看著石上那兩處乾涸了的血跡,活像一雙發怒的眼睛,不禁打了個寒噤。

後來父親對我說:「貓喜歡吃魚,但牠也不敢去捉,你們的膽子可真大。」

我一邊咀嚼著最後一口湯米粉,一邊說:「那怎同呢?貓又不會游泳。」

「都一樣。」父親摸摸我的頭,他溫暖的手心在我的頭上暖烘烘的,又說:「碗放下吧,我來洗,你去玩吧。」

後來我在想,也許父親說得對,人也好,動物也好,上天都給我們很多誘惑,卻不會輕易讓我們得到。更何況人從來都不比貓高貴,畢竟貓能死九次,人卻只得一次。

有時我會想,如果父親像貓一樣有九條命,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呢?可能我在小學畢業禮台下聽著弟弟和其他學生在唱《送別》時,便不會哭得喘不過氣來,因為我想起替人調停糾紛時被硬物狠狠擊中頭的父親;結婚那天,我看著敬茶的盤上只有一隻杯時便不會覺得黯然,因為跪在我身旁的是一個我不愛卻願意供我們一家溫飽的人。

「都一樣。」偶爾在失眠的夜裡,我總會想起這句話。

《魚.咒》未完,待續……

紫扇

點讀「新星大募集」好寫手銀獎得主。半邊是世界塑造的我,半邊是無法呈現給世界的我。又或是,半邊是喜歡寫作的我,半邊是喜歡看文字的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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