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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山行|大才子一生鍾情山水,秦觀以作品道出脫俗人生觀

前段時間新得了一盒西湖龍井,與同事聊起名稱淵源,「龍井」究竟只是茶名,還是井水名或地名?自認考據迷的我們竟是一頭霧水,答不確切。網上資料多半語焉不詳,可能默認大家心照,約定俗成的名稱無需解釋。倒是有一篇短小精悍的《遊龍井記》介紹得極為全面,不單考據紮實,引申開來的議論也鞭辟入裡,還有點軒昂氣;看行文風格,以為作者該是實用至上的王安石,或是考據成癮的沈括,誰知竟是北宋婉約派代表詞人秦觀!這種反差感,好比關西大漢執紅牙板歌「楊柳岸曉風殘月」;十七八女兒執鐵板唱「大江東去」……錯位得令人錯愕。

龍井題名記,秦觀正名記

秦觀其人,以詞作聞名,一首《鵲橋仙》算得膾炙人口——時至今日,寫婚帖還要引「金風玉露一相逢,便勝卻人間無數」;寄相思仍要講「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」。也正是這類詞,將秦觀一舉推上婉約派「一代詞宗」的地位,亦塑造了世人對其作品內容的刻板印象:流於男歡女愛、身世感傷;南宋詩論家敖陶孫便說「秦少游如時女遊春,終傷婉弱」,評價實在不算正面。

事實上,秦觀的眼界與文風都不止於哀婉風月。寫文章的秦觀與詞人秦觀判若兩人,他行文節奏緊湊、擅發議論、不尚空談;這不僅體現在存世的 50 篇策論(古代議政、向朝廷出謀劃策的文章)上,遊記散文也一以貫之。比如《遊龍井記》:「龍井舊名龍泓,距錢塘十里。吳赤烏中,方士葛洪嘗煉丹於此,事見《圖記》。其地當西湖之西,浙江之北,風篁嶺之上,實深山亂石之中泉也。每歲旱,禱雨於他祠不穫,則禱於此,其禱於此,其禱輒應,故相傳以為有龍居之。」文章甫一開篇便是簡明扼要的 4 句,讀者立刻瞭然——龍井原指泉水;因有龍之傳說而得「龍」字;其後成為地名。不超百字便將地理位置、名稱由來,以及相關傳說交代清楚,可見功力不凡。

如今,千年名茶「西湖龍井」早已譽滿天下,惜人多好飲茶但「不求甚解」,致使當地景區想要攀附些歷史底蘊,只得拿秦觀出來背書。加之《遊龍井記》文末借辯才法師元靜之口,盛讚龍井「美如西湖,不能淫之使遷;壯如浙江,不能威之使屈。受天地之中,資陰陽之和,以養其源,推其緒餘,以澤於萬物。雖古有道之士,又何以加於此?」雖然文以載道的意味不言而喻,但到底被推至聖賢難敵的境地,不拿來做宣傳,反倒可惜。說來秦觀與龍井也算互相成就,秦以兩篇遊記昇華了龍井,龍井也為秦觀超脫於婉約詞派提供靈感與佐證;一題名一正名,倒是兩不相負。

旅途過客,不記來時路

秦觀的遊記下筆如有神,自然離不開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的老生常談。大才子一生鍾情山水,所及之處常有遺蹟留存,如浙江杭州有秦少游祠,湖南郴州有三絕碑,廣西橫縣有淮海書院等。誠然,這些行程多與左遷有關,但他即便處於人生逆旅,也依然是個很有想法的行人。作於貶謫途中的《點絳唇》值得細味:「醉漾輕舟,信流引到花深處。塵緣相誤,無計花間住。煙水茫茫,千里斜陽暮。山無數,亂紅如雨,不記來時路。」相較於兩篇「務實」的龍井遊記,這首詞筆調平淡,別有一絲與紅塵和解的空靈氣。普通人去旅行,難免樂而忘返,秦觀卻能在醉酒與美景面前作此感慨——身為六塵牽累,俗世名利、雜務與責任纏繞,想要常住仙境終究不能。這不也是今人眼中的旅行觀嗎?現實逃不開避不掉,但至少可以尋一片勝景,暫別煩惱。

因為意境相似,《點絳唇》常被拿來與陶淵明的《桃花源記》類比。然而在對於世外桃源的態度上,二者其實截然相反。《桃花源記》結尾處「漁人既出,得其船,便扶向路,處處誌之。」入世者對於出世的渴望,驅使人離開了還迫切地要尋回,甚至於佔據;《點絳唇》卻並非如此,最灑脫是在最後一句「不記來時路」—人皆過客,旅行過了便得回歸現實,人生難得一放手。有點類似於那句經典的愛情宣言:有些人註定不屬於自己,但遇到了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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