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嚟講故｜一台計算機，帶你走進時光機，體會「我」的非凡人生
text/潘昀雋(「點讀新星2」好寫手銀獎得主) · photo/iStock · 2022-07-05
我是一台計算機，終於要和主人分離，回想過去我們一起生活，別有一番體會。
「幫我『點算』一下數量。」
「知道。一......二......三......」
除了那個人說話的聲音，外面還傳來「嗒嗒嗒」的聲音。
這裡很黑，很擠逼，透不過氣了。
「店主，麻煩在這裡簽名。」
不久，我就被運到一個叫文具店的地方，最當眼處放著一堆身型瘦長的室友，可是他們不屑跟我打招呼。
「不用理會原子筆，受歡迎的他們不可一世，他們可是很短命的，哈哈！」
「原子筆？」
「看看他們旁邊的牌子吧，寫了他們的種族。」
我看一看原子筆的牌子，然後看一看我們的牌子。
「你好，計算機學長。」
原來我是一台叫「計算機」的東西。學長的方形外套印有他的樣子，銀色膚色，身上有多個長方形的按鈕，想必我也是長成這樣。
「我們比他們幸運，主人可以擁有數十枝筆，但只會擁有一至兩台計算機。」
學長往旁邊的計算機老伯瞅了一眼。
「而且我們還是公開試指定的。」
此時，店主拿著一枝槍，向我走過來。
「好痛！」
我的外套被貼了一張黃色標籤。
「看！這就是我們的價值。」
後來我跟學長聊了很多，得知我們的使命就是協助主人計算各種東西的價值。我們標籤上的數字是全文具店最大的，證明我們最厲害。學長一臉興奮地說著，可是我卻很想脫掉那張標籤。
這就是我的價值？真癢！
「小兄弟，一路順風！」
我比學長更早被選中，投入主人的懷抱。我身上的那張東西，脫掉了。
我的主人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，一年甲班，他第一次看見我已經雙眼發光，我隨意露兩手他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，兩位數乘法而已，有甚麼值得高興？
主人熱愛寫作，但卻很討厭數學。我的出現，好像令他在沉悶的數學課中找到一絲樂趣。隨意在我身上亂按，輸入一堆無意義的數字，也能打發一兩個小時，課堂上的我就像一台遊戲機般吸引。
「我們比賽吧！看看誰快！」
指令是「Ans + 1」，由 0 開始執行，一分鐘後誰的答案較大，誰的手速就較快。這種比賽真的好玩嗎？要開始了！
「停啊，別搔癢了！很癢啊！哈哈哈！」
有一次主人沒把我放好，他的同學把我借走了。主人一看不見我，就慌張的四處找我，幸好最後他還是找到我。回家後，他就立即把一張印有他名字的貼紙貼在我身上，生怕會把我和其他計算機弄混。把重要的人的名字紋在身上，是愛的紋身吧！這個價值我喜歡！
一年又一年的過去，公開試的日子逐漸逼近。我陪伴主人跨過了無數條「點算」的數學難題，計算了無數個價值，x 的值、y 的值，還有那些不知對生活有甚麼影響的 sin 、 cos 及 tan 。畢竟計算是我的強項，不知如何計算就找我吧！隨著時間過去，主人對數學的信心也慢慢增加。
「有 10 個人乘車，之後有 3 個人下車。請問車上還有多少人？」
當然，這種題目我還是計算不了的，哈哈。
這天，是公開試的日子。因為考試的要求，主人把我的紋身慢慢的撕下來。我知道我生存就是為了這一天，也知道離別的日子快來了。
最後，主人拿了好成績，順利進了大學。那張印有他名字的貼紙，再也沒有貼在我身上。
我的家由書包變成抽屜，主人運算的事項都交給了智能電話，但有時較「複雜」的工作還是會找上我的。即使只是網購的運費或是跟朋友吃飯的開支，我也樂於處理，雖然跟主人不是天天見，但我在他心中都佔了一席位，這也是一種浪漫。
這就過了幾年。
「甚麼？要出門？」
主人進了一間車輛維修公司。是甚麼驅使主人？是愛還是責任？是窮啊！主人作為公司新人，要兼顧多項工作，連財政也跟他有關。沒想到那個討厭數學的主人，現在竟然每天都要對著數字。我如常努力地協助主人工作，可是我漸漸發現我們的關係變了。每天上班主人都很辛苦，儘管下班了，主人在家看到我，也會因想起工作而消沉下來。記得有次主人要計算一個叫「強積金」的東西。
「這個數字就是主人的黃色標籤？數字的 5 %......」
除了強積金以外，還有家用、日常開支、結婚開支等，主人就是為了這些數字而活著？今天又要計算公司的盈利了，是負數，已經好幾個月是負數。這是甚麼意思？我不知道。
「點算？」
但我還是知道這個「點算」我是處理不了的。
這天，主人提早下班，還拿了一個紙箱走。主人，你忘記帶我走！啊，不要緊，他天天都要上班，偶爾也會把我留在工作桌的，明天見吧！
但是，那天以後，主人就沒有再回來了......
主任把「公司財產」貼在我身上，又一張標籤。任何職員需要我的時候就會拿起我，沒需要的時候就把我丟在一邊，我今天又要睡在哪裡？
「主人我很想你......」
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。
「你為甚麼要自願辭職？」
「等等！這可是大家的投票結果。」
是昨天把我借去的帽子男，他也要走嗎？
「為了這微薄的薪金而工作，簡直大才小用！世界很大，我可是有很多東西想做的！」
甚麼？竟然還有想走的人？對了，對了！謝謝你帽子男，我好像想通了。比起為了數字而活著，離別可能是更好的選擇......
「等......等等！」
發生甚麼事？我突然被抬起了，我意識到的時候已在紙箱內。明明現在還未到下班的時間......
「咦？原來我不小心帶回家了。」
我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，是帽子男的家？
「沒關係吧，垃圾公司，就拿你一點點福利。」
帽子男把手伸向我，用指甲慢慢刮掉我身上的「公司財產」。
「這是第幾次了？」
並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我心想。
「哎呀！」
貼紙斷了，「公司」走了，但「財產」還殘留在我身上。
「不要緊，反正這也不代表甚麼，能用就行。」
帽子男平淡地說。
能用就行......。對了，標籤不是我的價值，究竟我何時變得這麼在意？主人你也一樣，那個數字不是你的價值。我知道，現在的你已不再需要我了，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，或許有天，我們能以另一種方式再相遇。
「為了這微薄的薪金？大才小用！我可是為了更大的數字而活著的男人！」
帽子男自大地說。
原來是這個意思？膚淺又市儈的男人，枉我當初曾經衷心感謝你啟發我。
帽子男按我身上的按鍵。個十百千萬......這很多錢！我這個新主人到底要去做甚麼？
「來吧阿財，跟我參加炒魷魚遊戲吧！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