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佢點讀|下雨天躲於室內就安全?這間圖書館原來別有「雨」天
text/梁科慶 · 聲演/Derek Poon (《點讀》「新星大募集」好聲音銀獎得主).photo/iStock · 2021-10-30
text/梁科慶 · 聲演/Derek Poon (《點讀》「新星大募集」好聲音銀獎得主).photo/iStock · 2021-10-30
《圖書館人間》
作 者:梁科慶
出版社:突破
文化工作管理員(節錄)
巴士到站。
阿昌跟在一個老婆婆身後,慢慢下車,其實阿昌走得比老婆婆更慢,他的每一下動作都不敢過大,每踏出一步前,雙手總抓緊扶手,因為突如其來的震動都會觸動牙牀的傷口,劇痛難當。前面的大嬸好心扶老婆婆平安下車,阿昌也平安下車。前天,差不多在同一時間、同一位置,他下車後心急趕上班,一個不留神,踢着行人道上凸起的路磚,仆了一跤,摔壞了兩枚門牙,弄得滿口血污,很是嚇人,街坊還以為他受了內傷口吐鮮血。後來到了醫院,其中一枚門牙要剝掉,另一枚要修補。完成治療後,醫生簽發兩天病假,他在家裡躺了兩天,止痛藥不能多吃,藥力一過,口痛蔓延至頭痛,痛得吃不下一口飯。今早起牀,心裡不住埋怨醫生不夠善心,只簽兩天病假給他,害他今天忍痛上班。
站在巴士站旁,他瞧着凹凸不平的行人道,不住埋怨工務局的外判工人做事馬虎,把路磚鋪得一高一低,工務局的「科文」又得過且過,不好好監督,最終害他受傷。他今天學乖了,步步為營,瞧清楚路面才開步,遲到也不管。
頭頂厚雲低壓,遮天閉日,似乎快要下雨,周遭悶熱非常,沒一點風吹,只有馬路上汽車大量噴出的熱氣,被高樓大廈圍困在街巷之內,令人呼吸不暢。阿昌雖已放慢腳步,汗水仍不停從毛孔滲出,尤其額角的、臉頰的,沿着瘦削的下巴滲流而下,把衣領滴濕。才走過一段約五十米的直街,來到圖書館門外,雨還沒下,他已汗如雨下,幾乎全身濕透,汗濕的襯衫貼着胸膛和背脊,教他渾身不自在,幸而圖書館的空調涼快,一踏進去,感覺恍如隔世,他顧不得牙痛,大步流星似地跑進更衣室,脫掉黏黏濡濡的襯衣,拿毛巾抹淨汗水,再穿上乾爽的制服。
「好了點吧?」一同更換制服的小張慰問。
「仍痛呢!」阿昌回答,口一張開,就露出門牙位置。
「啊呀!門牙不保,另一隻也崩了,真慘!」另一個同事老陳插口道。
「無妄之災。」阿昌淒涼苦笑。
「聽說上班途中受傷,亦屬因工受傷,可申領勞工保險。」小張建議,「你待會有空打電話到員工關係組查詢。」
「受傷因路磚不平引致,可投訴工務局,申請索償。」老陳也建議。
「開工啦,你們還聊?阿昌,沒事吧?」高級文化工作助理員明叔一拐一拐的走進來,「沒事就好,你和小張去搬十個八個橙色的膠箱到借書處,老陳去監督LMMA*上書。」
「明叔,我牙痛⋯⋯」
「搬東西不用牙的,幾個空膠箱不怎麼重,快去!快下雨了!」明叔匆匆而去,仍是一拐一拐的。
「急甚麼?下雨有何特別⋯⋯」阿昌摸着腮,苦着臉。
「下雨沒特別,但下超級大雨就特別—麻煩。」老陳離去前,拋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。
「會下超級大雨嗎?」阿昌側頭看窗外天色。
「你沒留意明叔的左腳麼?他的風濕發作。」小張笑道,「對,你新來,還沒見識過明叔對颱風暴雨的預測,比天文台更準確。」
「明叔腳痛,不請病假休息?領張醫生紙不難。」
「他是圖書館的老臣子,十年如一日,責任心極重,特別是打風落雨的日子,一定在場指揮。」
「沒這麼誇張吧?這幢不是戰前舊樓,颳十號風球也不怕啦,他擔心甚麼?」
「總之,你沒見識過,說也不明白,走吧,我們快去搬膠箱,遲了,明叔不高興。」
兩人邊說邊走,走進「分書房」,為方便幹活,他們把掛在頸上的工作證暫時收進口袋裡,然後揀十個橙色膠箱放在書車上,送往借書處。這些膠箱本來裝載運往他館的圖書,因結實耐用,各館總留起一些,另作用途。
「放幾個在柱子後面。」小張指着借書處右側的柱子。
「是。」大概忙於工作,不經意的分了神,阿昌的牙痛減輕了。他抓起膠箱,待要放在小張所指的位置,卻見地上坐着一個少年,阿昌認得少年住在附近,是圖書館的常客。同事說少年患有自閉症,行為難以理解,大家盡可能不刺激他。少年手裡拿着一隻黃色的膠鴨子、一隻紙船,那紙船不知是誰摺給他的。
「別坐在這裡,到兒童圖書館吧⋯⋯」
「阿昌,別惹他,你惹毛他,他失控大吵大鬧,最終吃虧的是我們。」小張搬來椅子,放在書架前,「地板骯髒,你乖,過來這兒坐,快下雨了,下雨就可以玩⋯⋯」
「玩?玩甚麼?」阿昌奇怪。
「阿昌、小張,你們放好膠箱沒有?」耳機傳來明叔焦躁的聲音。
「放好了。」小張回應。
「放好就到兒童圖書館幫手。」
「來啦。」兩人放下膠箱,趕緊跑上樓梯。
明叔已站在樓梯口,滿臉不悅,嚴肅地問:「搬幾個膠箱也花這麼多時間?」
「那自閉少年來了,坐在地板上,我找張膠凳,勸他坐,耽擱了一些時間。」小張解釋。
「想不到,他比我更懂。」明叔歎口氣,彎腰揉搓膝蓋,他了解小張和阿昌沒躲懶,臉容才沒先前的繃緊。
嗒—嗒—嗒—
真的下雨了,來得好快。
雨點密密麻麻的敲擊圖書館外牆,響起陣陣嘩啦。
雨勢猛烈,雨點不住打在玻璃窗上,散碎成無數水花,霎時間,玻璃表面模糊一片,迷濛之中,窗外天空,電光閃閃。
這時,館長從辦公室跑出來,明叔走過去,兩人交頭接耳,阿昌隱約聽見館長叮囑明叔多放些「小心地滑」的告示牌。
又不是在街上,圖書館有瓦遮頭,外面下雨,裡面怎會濕滑,除非⋯⋯
嗒—
水點滴進阿昌的衣領與後頸之間,他登時打個冷顫,那滴水點涼涼的沿背脊滑到腰際,沾濕他的褲頭。他嗅到雨水的氣息,緩緩抬頭仰望天花,只見另一滴晶瑩的水珠在天花迅速聚合,搖搖欲墜,他想起那些黃膠箱,想起自閉少年的黃膠鴨和紙船,原來圖書館漏水,少年專程來玩放紙船。
嗒—
天花的水滴筆直墜落,丟在他的肩膀上,真是傻孩子,即使圖書館漏水,外面下着超大的雷雨,雨水滲漏的程度怎也不可能嚴重到可以放紙船吧?阿昌搖頭苦笑,只覺少年可憐、少年的父母更可憐。
註:LMMA(Library Material Managment Assistant),圖書館資料整理助理員,只負責上書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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